六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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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之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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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流水之润于 2013-5-31 10:51 编辑

六一梦

或是这两天爱人跟我念叨如何给孩子过六一的缘故，今天黎明前，我做了一个关乎儿时的梦。清晰的梦境里：雨后，如这时的季节，我走进了那个充满童年记忆的校园，院子里还是土地，所以有些泥泞，但是刚进去就碰到了我的两个初中同学，他们俩是jie弟，也是同桌，当时就坐在我背后。我问男同学：你现在哪儿上班？他说：在济南艺术学校。我问女同学：你有几个孩子？她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说：两个。然后，这清晰的画面将我惊醒了。
醒来后，想想梦中的情景，我哑然失笑。每天站在我家厨房的窗前就能看到那栋教学楼及上面的六个红色大字：济南艺术学校。差不多十年前的寒假里，我见过同学的女儿，一个尚在襁褓中的白白嫩嫩的小婴儿，而现在这个女孩应该已是小学生了。也就是唯有在梦中，才会有这样的情节吧。
梦中的这个校园，远在鲁西南的三个小村庄的中间，从我考入乡初中，离开那应该有21年了，早在多年前，乡镇合并，村里小学生源不多的也合并，那个院子便不再有朗朗的读书声了。至于现在是什么情景，我不得而知，但是在梦里我又不止一次回去过，而且每次都是无比的清晰。所以今天从醒来后我就在脑子里想着如何梳理下这段记忆。
1987年初秋，我挎着妈妈找邻居在缝纫机上给我做的书包，跟着邻家的大点孩子一块走进这个新校园，成了一名在班里年龄最小的小学生。之所以记得学校是新的，是因为上一年家人想让我上学，去的还是那个土屋子的老学校，当然由于我那年太小，进教室就让大人陪着，否则死活不去，因而第二年有幸直接去了新校园。
学校在两条土路交叉口的西北角上，门口一条连接东西村庄的土路，东边紧靠着一条南北干渠，周围是绿色的庄稼地。一前一后两排带走廊的砖房，两间屋一个班级，后面一排三个班级，从东往西依次为一二三年级。一年级的东边是厕所，半露天的那种，老师常在放学后或上课前清理厕所，晾晒后用地排车拉走；三年级的前面有一间小房子，房前一片菜地和一个压水井，教我们自然课的王老师腿有残疾，但很勤劳，他在这里种了一垄垄的白菜。前面一排，中间是办公室，两边是四年级和五年级，前院有个圆形的大花园，里面有一棵松树和一个水泥砌成的墩子，上面嵌入一根高高的不锈钢材质似的旗杆，鲜艳的五星红旗就在这个院子的上空迎风飘扬，而我就在这里，从后面的最东头的那个班级，一年挪动一个教室，直到五年后考入初中离开。
从村西头我的家，到村东头外的学校，大约1000米的路程，我和大大小小的孩子一样，一年四季，一周六天，一天三顿饭六个来回在那条路上，赶路、嬉闹、谈论着孩子感兴趣的事，从不满七岁，慢慢成长为一个少年。
我记得，柳树抽新芽的季节，好多男生从路边的树上折下柳枝，拧动树皮，抽去里面白色的枝干，用手指甲掐住一头，捋去表面约半厘米长的绿皮，放在嘴里一吹，或清脆或粗憨的音符便飘了出去，留在唇边的是柳树枝桠淡淡的苦味。
麦苗抽穗的时候，因为五年级快毕业了，会有照相师傅来学校，校园中那个圆形的花园便是每年毕业照的背景，当然，愿意照相的同学还可以破例跳进花园里，掐着那棵唯一的松树枝留下一张永恒的回忆。等到麦穗飘香时，我们在上下学的路上，便可以掐几个麦穗，一捋一搓，鼓起腮帮子吹去糠皮，或放进自己带的水瓶里，或一把塞进嘴巴，使劲嚼一嚼，淡淡的清香裹着嫩嫩的麦粒便溢满了整个口腔，舌尖上的那个味道真有说不出的美妙。
炎炎夏日，下课的间隙，大大小小的同学三五一群，涌向离学校近的乡亲家里，一个人按压水井，其他一个个轮流趴在井口上喝几大口凉水，尽管不口渴，也会跟着去，享受的就是喝水这个过程，那会的村民也很大方，从来没有拒绝过这一群不速之客，有时还帮大家伙压水，让我们喝了赶紧回学校上课。
秋高气爽时，我们会溜进校园外的红薯地里，扯两根红薯秧子就跑，扒拉去叶子，用脚把秧子一头踩扁，把两根秧子系接到一块，一根天然的长长的跳绳就诞生了。两个同学一人一头握着悠起来，可以同时供七八个孩子跳。上课铃响马上收好放在脚底下，一根这样的跳绳能玩半个月。偶尔也会瞅着路边玉米地里哪棵秸秆没穗，一下折来过过甘蔗瘾，即使被大人看到，也不担心被批，因为折断的秸秆上没有玉米穗。
寒冷的冬天是我最不喜欢的，因为早起上学天还黑隆隆的，围着花园跑几圈暖和一会，等上完两节课回家吃早饭，早已冻得手脚发木了。那会我就特别渴望像城里的孩子那样，早晨在家里吃了饭再去上学，那该多好！不过，那会没有一点取暖设施，没有羽绒服，穿的就是妈妈和奶奶给做的棉靴和棉衣，寒冬腊月大早起，像我那会比较瘦弱的学生，也没怎么感冒过。偶尔早上起晚了，怕迟到了就让爷爷骑自行车送我，但快到校门口时，我就提前下车子，不让爷爷送到学校，怕同学看到笑话我让大人送。
在这个不大的校园里，五个班级，五六个老师，二百左右个孩子。所有的老师都是民办，也都是附近村里的，年轻的如我的父辈，年长的现如今也差不多已是古稀。他们的待遇如何我不清楚，只是知道他们教课都很认真，我一到三年级都是一个老师教我，他姓刘，也曾是我父亲的老师。印象中，刘老师衣着干净，眼睛明亮，每次讲语文新课时，他都会在黑板上把要学的新字板书下来，一笔一划，横平竖直，很是认真，一个个四四方方的字，让后来的我很长时间不习惯字体差点的老师在黑板上写字。
小学五年，跟随刘老师三年，他批评我的次数不过三次，当然我是个好学生，更重要的是老师有耐心有宽容。中学时偶尔会碰到这位刘老师，跟他打招呼，他都是笑容满面地回应。我还曾几次想到等自己长大后要去看望一下他。可后来，再一次碰到时，我跟他打招呼，他似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没回应，或许没听到，或许是他教过的学生太多记不清楚了，或许我长大后的模样他不敢认了。从那以后我回去的次数越来越少，再也没有碰到过。
再后来听说他们临近退休时集体转正了，可谓辛苦了半辈子终究可以安享晚年了。大约三四年前，我一次回老家，村里正沸沸扬扬谈论着一件事，家人感慨地告诉我说是邻村的那个刘**感冒去临近的诊所打针，一针下去，人不行了，他家人不愿意，正闹着赔偿呢，只是可惜刚转正没几年，这才退休一两年，就走了，真是没享福的命啊！我听了一惊，下意识的说了一句：他还教了我三年呐！心里一片凄然。此后，回家再没听到过关于这位老师的只言片语。
这些记忆的片段看似支离破碎，但却贯穿了我不短不长的整个少儿时期。看看家里儿子的那一箱箱玩具和各种绘本，我觉得孩子是幸福的，可有时又觉得现在的孩子是可怜的。我没有上过幼儿园，也没过过一次六一儿童节，大人没有给买过一次玩具。借同学一本名叫《警犬110》的连环画，放学后躲在家门口砖垛子下一口气看完；玩过家家都是抱着那块小木墩或一块砖头；与小伙伴们一块捡来青瓦片摔成碎片，磨成圆形，来玩抓石子；夏天捡来冰糕棍玩挑木棍儿；折了四角纸片写上十二生肖来走棋；自己找了碎布剪成方形缝制沙包才知道四块布不够，拿着同学的沙包一块块地数，才知道是六块布……但是现在回头看看，那些我们自己或捡来或自制的简陋玩具，哪一样不是玩得不亦乐乎、流连忘返？乃至给我的记忆都是如此的刻骨铭心。
琐琐碎碎码这么多文字，六一将近，就算是致我已经逝去的童年和即将逝去的青春吧！也希望儿子的童年记忆能有如此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