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zihuatanio 于 2015-8-27 23:50 编辑
前天，刷着微信里那个温暖的阳光的调皮的已经逝去的好姑娘熊顿的故事，看着朋友圈里晒的各种七夕段子、幸福和收不住的表白，突然有个朋友QQ问我最近怎么没有凡希的成长日记了，我说忙啊，累啊，没空啊。
因为我正忙着在内心跟我自己做斗争，史无前例的惨烈！
悔
6月9日下午下班路上，接到哥哥电话，说看最近妈妈一直瘦，吃饭胀肚子，就带她去县医院做了个检查，确诊是“卵巢癌”。也许是公交车上太吵，也许是我内心选择性的屏蔽这个词语，我大声问是三次“什么”？
哥哥说了三遍“卵巢癌”，普通人低于40的CA125癌症指数到了4000多，晚期。
挂上电话那一刻，我大脑空白，手足无措，然后无数个悔念闪过。
怀孕的时候心情不顺畅不该在电话里跟妈妈嚎啕大哭；生凡希的时候妈妈没第一时间来陪我手术不应该任性有怨气；去年来济南给体检不应该只查血糖，每年说好的全身体检都没有兑现；去年聊天的时候，一辈子好强没见流过一滴眼泪的妈妈提起以前的日子竟然哭了，我应该能够察觉到的……
坐在公交车上，悔恨、恐惧和和无力让我眼泪止不住往下落。
因为麻麻要陪床，凡希就被寄养在了奶奶家，没有粑粑麻麻在身边，一直食欲不振肠胃感冒，麻麻回去接她后迅速自愈。
痛
很快，订了12号的手术，我回了家陪床。永远忘不了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母亲眼神脆弱得像个孩子，眼睛似乎在找爸爸和哥哥——她一辈子最重要的两个男人。
那一天，手术室门口电视屏幕上播放着《无极》，那是我人生中看到的最漫长的一部电影。
中间护士送出来一个瓶子和一个袋子，那是妈妈腹腔的积水和需要做病理分析的卵巢、子宫上的肉，鲜红鲜红的。后来，哥哥跟我说，看到那些东西“心里真疼得慌”，我知道，因为那是孕育我们兄妹四个的地方。
在病房外，哥哥把妈妈的病情告诉了不知情的爸爸，爸爸颤抖的手绞在一起。这个在我印象里长不大的老小孩坐立不安，一直反复说查错了吧，等出院我带你妈去别的县医院看看，这里的医生故意吓唬人的。
刚开始听到他的话我觉得有些可笑，手术都做了还说查错了，想起手术前他一直轻松地出去抽烟喝茶，甚至有些火大。可蓦地，我想起哥哥告诉我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多么的抗拒这个现实，也一直叨念要带妈妈来济南复查一下，心里一阵说不出的心疼！
怕
由于手术中大出血，回病房后大夫说术后6个小时不能让病人睡觉，需要一直陪她说说话。
半夜，妈妈指着肚子沙哑着说“疼，晃荡”，我听懂了。hushi打针的时候我嘴贱问了句hushi，想给她个安慰，小hushi却懵懂地说“肚子里塞药了”，听到后监护仪上妈妈本来稳定了的血压飙升到150多，心跳一直在变动，我吓得不敢出任何声音，手术后6个小时让她睡觉了才逐渐降下来。
趴在病床上，握着妈妈的手，我后怕得直落泪，却不敢让任何人看到。
第二天妹妹接班我休息，躺在床上给老公打电话，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嚎啕大哭，说着我看到妈妈被推出手术室的心痛，晚上看到她血压飙升时的恐惧。我用尽所有力气大声喊“我不想没有妈妈！”
我想妈妈一直抱着我，就像小时候放学把我冰冷的手塞到她腋窝下给我暖和那样抱着我，就这么哭着哭着睡着了。
凡希一边跟粑粑打着手电筒找知了龟猴儿，一边说，如果找到一个送给妈妈当礼物，妈妈会很开心的。
爱
妈妈的病，不只是对我内心的折磨，更多的是我的人生观世界观的冲击。
母亲是自己家里六个兄弟姐妹的老大，担当了太多，从小自己下河打鱼去集市上卖，赚工分养家。嫁人后因为父亲的xujiu和dubo争吵过、拼命过，可再苦再难为了我们四个兄妹，没有跟其他村里人一样外出打工，给了我们最好的爱——陪伴。
为了凑我们四个的学费，一个字也不识的她去临沂批发市场批铅笔、做红领巾挨个小学卖；买电烤箱自学烤蛋糕到各个供销社送货；到集市上收布匹做衣服。买了一本服装裁剪的书当教材，让二年级的我教她认字，至今都记得我把“衬”教成“寸”后，她一脸迷惑的样子。
一辈子拼搏，不与现实不与贫穷妥协是母亲教我的人生观。我一直认为在这个“拼爹”的时代这是她给予我的最大财富。然而她的病，似乎告诉我“拼搏不一定有好结果”“轻松的享受生活才重要”，回济南后的一个月里，这个想法近乎疯狂得折磨我，似乎任何的努力都是虚妄。
后来，给母亲打电话，她虽然为化疗后头发几乎掉光而沮丧，但兴奋地说全村人都来家里送鸡蛋吃呢。她似乎在告诉我因为年轻时的拼搏才有如今全村人的敬仰，没有人会否定一个努力的人生，生病和拼搏是没有因果关系的。
因为请了一个星期假，凡希要重新度过入园适应期。早上去幼儿园的时候趴在妈妈肩头小声的自我安慰说，爸爸一会儿就下班来接希了！
悟
之所以好几个月没再写凡希成长日记，就是因为这个心结。解开了，也就可以坦然的说出这个“故事”，不是教大家如何防癌，如何治癌，只是分享家属如何去接受现实，如何在得知病情后理性做出治疗方案，如何心理重建。
小时候我觉得，世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离别，死亡，长大后发现，我最害怕的是世界观人生观轰然倒塌而没有人帮你重建，所以我选择疯狂的读书或者寻找精神导师来重构自己的价值观。
我想，等凡希长大后也可能会经历我这样的内心斗争，也许会质疑我的生存方式，但那时我已经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她，我思考过，我选择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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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8-24 00:24
